六月中旬，二哥哥大婚，正式迎娶次辅大人陆宗利的嫡次女为妻。
有了妻子，就得请封诰命，这不是书记官的品级还没定么。李昭为了这事特意去找了老爹，让他干净把品级定下，别叫自家二舅子不明不白地干那么许久。
皇帝考虑了几日，又派吏部的吴老尚书去跟兵部的老大人们争取了一下，几位扯皮了几日，最终将火器营的书记官定为正四品的文职。
这品级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对于宋辰旭这个年纪来说倒是正正好。
妙就妙在这是个文职，大伙心里都有数呢，这位十八岁就中了探花郎惊才艳艳的年轻人，日后是要去兵部的。
皇帝给这年轻人留着青云直上的路呢。
六月底，陆文燕和宋芊芊的诰封旨意一块下来了，二人领旨之后，需要香汤沐浴，次日按品大妆去宫里拜见一下全大周最尊贵的两个女人：皇太后与皇后娘娘。
这样的日子，宋清月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一大早天未亮，宋清月就被白嬷嬷喊起来。洗漱好，梳好头，宋清月还在打瞌睡呢。
李昭帮她画了眉，贴了珍珠，宋清月忽然一把抱住夫君的腰，撒娇道：“不想去宫里！夫君！人家不想去宫里！”
“那可不成，你要是不去，你妹子还有你那二嫂就要遭罪了。”
“合着我去了就是帮她俩抵挡炮火的！”
宋清月叹气，李昭低低笑了半晌，俯下身去亲了亲她的发顶，在宋清月耳边说了几句。
“真的？！”宋清月一听，立刻不郁闷了，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向李昭。
李昭淡笑，捏捏她的面颊：“你都忍了她们多久了，若是再不识好歹，总要为惹了本王的心肝宝贝付出点代价不是？”
“父皇那儿不用顾及了？”宋清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李昭轻嗤一声：“总要咱们顾着她们，父皇总要顾念我这个嫡长子的心情一次。”
宋清月抬起头来，定定地瞧了李昭一会。李昭温柔一笑，捧住宋清月的脸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宋清月笑起来：“我被说几句不打紧的，倒是你，你是我的夫君，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为了我，为了孩子，你可得想好了。”
李昭嗯了一声，拍了拍宋清月的背。
“放心吧，不能总叫你委屈着。”
宋清月乘车入宫的时候，李昭去了诏狱地牢，这里头已经有半数官员被家属交了“罚金”之后被捞了出去。
就是从前那个兵部负责工人餐饭的小吏老邱，家里花了整整两千两纹银，锦衣卫才放人。
注意，这两千两纹银还只是赎人的费用，并不包括这前前后后的打典费。
俞唯亮这些日光是收那些跟船厂事件有关罪犯的家属的打典就收了好几万两银子。
他不敢私藏，将收取贿赂的账册如数交给皇帝瞧了。
皇帝见了账册挺高兴，让他留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自己没收了。
当然，除了这点子高兴，剩下就是对宁远愈发的失望。
俞唯亮这里收到了几万两的贿赂，宁远那儿自然收到的不会少，可那小子就跟没事人一样，到现在为对此依旧保持缄默。
皇帝的忍耐总是有限的。
可很多时候，下头的人会愚蠢地将上司的沉默当成是一种默认。
宋清月入宫之后见到了欧家的老夫人以及欧家的两个儿媳，其中一位就是欧少峰的妻子。
老太太和欧少峰那位妻子脸上的气色都不怎么好，宋清月听说欧家花了整整六十万两银子才勉强保住欧少峰的命。
北洋水师都督的位置依旧没能保住，欧少峰被皇帝责令回家好好反省，接着任命欧少峰的一位庶出据说挺有本事的弟弟，名叫欧少峙的为北洋水师的副都督。
欧家老太太在通往坤宁宫的甬道见到宋清月，立刻领着两位儿媳上前行礼问安。
“给娘娘问安！”三人齐齐行礼。
“老太太不必多礼！”宋清月面上挂着十分得体的笑容。
“听闻娘娘为我们少峰说了不少好话，老朽这厢谢过娘娘了！”
欧家老太太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这么说着又要下拜，却被宋清月伸手扶住了：“老封君不必如此，都是自家人，这份力自然要出。”
老太太的表情不自然的一瞬，她身后那位更年轻些的儿媳双眼亮晶晶地瞧着宋清月，面上全是挡也挡不住的喜色。
她身边另一位年长些的儿媳面带愤恨地瞥了身旁的妯娌一眼，咬着牙低下头去。
宋清月将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自家这位公爹手段是真狠啊。
表面上是给欧家留了情面，实际上却是挑起了欧家内部的矛盾，抛弃了欧少峰这么一个贪心不足的，扶持了另一个有本事却碍于身份无法施展才华的庶子。
这样一来，人家心里才是当真感恩戴德啊，可不得比他哥哥对皇帝忠心多了？
宋清月笑着继续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心里琢磨着近来朝堂上的种种。
心里就奇怪，按理说像欧家这样的大家族，都是很重视子女教育的呀，史书读了那么多，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么。
说到底，就是斗不过心底的一个“贪”字。
像是沈家就好很多，沈信在东洋水师做着都督，家族里其余子弟就基本都在东洋水师担任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职务，不再试图向其余地方插手。东洋水师也被经营得很是稳妥，打退过好几次倭寇突袭，还剿灭了东海地区两伙从前被陈家养肥的海盗，关键时刻从没掉过链子。
那位沈家姑娘沈微歌在后院里也很是安稳，到目前为止还没作过妖……倒是一点没有她姐姐沈宝珍的蛮横无脑。
也幸好，不是里那位“沈皇后”来的后院。
她这么想着，忽然有人在她身后出声喊住宋清月。
“晋王妃娘娘！”
宋清月停住脚步，转身一瞧，一脸茫然地望着身后那个体态丰腴的面生贵妇。
来人微微一笑：“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竟是一点不记得臣妇了。”
“你是？”
“沈家的，沈宝珍！你真一点不记得我了？！”来人瞪向宋清月。
宋清月这才一脸恍然：“沈大姑娘好！的确是很久没见了，变了样子自然不太能认出来。”
沈宝珍哼了一声：“现在是长安侯世子夫人了！”
宋清月思索了两秒长安侯是哪位，这也是家存在感不怎么强的勋贵，不过这家倒也是开国功臣之一，在几次政变中能苟到现在，还跟沈家做了姻亲，想必差不到哪里去。
至少几代长安侯都不是无能之辈。
“既是旧相识，一道走吧。”宋清月笑起来。
原本跟在宋清月身后走的乃是欧家的三位诰命夫人，被沈家人忽然横插一脚进来，欧家老太太的面色更难看了。
不过宋清月显然没有继续跟她们说话的意思，而且沈宝珍的夫君是侯府世子，从诰命的级别来说，确实比欧家那几位都要高。
欧家三人只好不甘心地放慢脚步，让两位走在前头。
不过宋清月跟沈宝珍也没什么好聊的。
两人闷声走了一会，沈宝珍终于憋不住心事，道：“喂，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在刺绣课上的事了？”
“夫人是说不愿意跟我和二姐姐一道坐的事儿？”
“你……娘娘果然是个记仇的！”沈宝珍撅起嘴，依旧是个小孩脾性呢。
宋清月哈哈笑起来，心里竟然有点为沈宝珍高兴。
幸好她就没有嫁给李昭啊，不然要被糟蹋一辈子，真是世事难料。
当初她穿进这本里之初，从未想过大家的命运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沈宝珍见宋清月脸上的表情很是平淡，又将从前少女时期的那点小别扭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心里不觉轻松起来。
能宣之于口的事，就不算什么大事。
她忽然想起在晋王府做良媛的堂妹，想问问自家妹妹在王府过得好不好，可想起今日婆婆给的任务，她紧紧将嘴给闭上了。
现在北洋水师的将领被大批裁撤，真是给自家夫君谋个差事的好时机。
若是自家堂妹受宠的话，她就直接去找沈良媛了。
奈何堂妹不受宠，这事就得找宋清月。
所以她今日过来就是跟宋清月打招呼是来叙旧、攀交情的，提沈微歌就非常不合适。
“我听闻娘娘在北直隶、山东还有山西建了养济院和学校，都差不多已经开始招生了么？”沈宝珍忽然转移了话题。
“是啊，打算今年八月份统一开始授课。”
沈宝珍道：“娘娘可有在继续别处建学校的打算？”
宋清月觑了一眼沈宝珍，笑道：“夫人对这件事感兴趣？”
沈宝珍道：“你也知道，我兄长在东海。若是娘娘想要在江南地区建学校，我们沈家愿意帮忙。我夫君也说，若是娘娘不嫌弃，我们长安侯府愿意为娘娘效力。”
嗯，又是个来献殷勤的。
看来是有事相求啊。
不过宋清月是个只管收银子，不管办事的。
再说了，富人做慈善是义务。
当然，这个时代还没这个说法就是了。
不过她可以引领这个做慈善的风尚嘛。
(本章完)